转业前，刘朝玉是一名武警。 受访者供图

　　入夏的杭州犹如一个烤炉。下午2时前后，正是阳光炙烤最猛烈时。刘朝玉和往常一样，穿上救生衣，登上巡逻艇，开始在钱塘江水域上巡逻。

　　2008年，当了17年兵的刘朝玉，转业至杭州市公安局交通（水上）治安分局钱江水上派出所，成为一名水警。

　　46岁、从警11年，刘朝玉几乎没有和犯罪分子打过交道，也没有处理过鸡毛蒜皮的纠纷，他的“对手”就一个——身旁的钱塘江。

　　知己知彼，百战不殆。如今，生于安徽的刘朝玉已经是极其了解钱塘江脾性的人。11年来，他将军人的果敢和责任延续到救援工作中，在钱塘江上救助过上百人，跳江救人就有32次。

　　“救人救心，这就是我们的使命。”望向风起潮涌的江边，刘朝玉目光坚定。

刘朝玉（后排左一）及同事对钱塘江进行日常巡逻 受访者供图 

　　飞身入水 

　　钱塘江上与死神抢命 

　　钱江水上派出所水域辖区从之江大桥至九堡大桥，长达169.41公里。刘朝玉从警已经11年，辖域的水面治安、防潮巡逻、水上救援和救助，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。

　　刘朝玉巡逻的时候穿着警察制服，外面还要穿着和棉袄一样厚的救生衣，即便是夏天，也是如此。救人时，没有任何准备，他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跳下水去，甚至连鞋也不脱。他现在穿的皮鞋，已经陪他“并肩作战”了三年，鞋底打了不少补丁，算是他的“老战友”。

　　酷暑高温之下，和刘朝玉一样“顽强”的，还有江边的垂钓者、消暑的游泳爱好者。巡逻时遇到这些人，刘朝玉总要站在船头苦口婆心劝上半天，提醒他们注意安全。

　　刘朝玉和钱塘江打了10余年的交道，把它的脾气摸得透彻。他深知钱塘江的险恶——有时候江面看似平静，其实江面下水流速度很快。尽管是夏天，江面30厘米往下的水冰凉，还有暗流涌动，游泳者稍不留神就会抽筋。几座跨江大桥的桥墩周围尤其危险，存在致命的漩涡。

　　不久前，刘朝玉例行巡逻的时候，在钱塘江大桥附近碰到一名游泳的男子，几经劝说，对方执意不肯上岸。放心不下的他驾驶巡逻艇紧跟其后，怕对方出了意外。“快！帮帮我！脚抽筋了……”几分钟后，该男子出现异常状况，急忙向刘朝玉求救。

　　水上救援有多种方式，但跳水救人才是刘朝玉的第一选择。

　　第一次跳江救人的情景，刘朝玉至今记忆犹新。那是2011年3月2日的傍晚，钱塘江大桥附近一名女子落水，刘朝玉和同事接警后立马赶赴现场。

　　当时，女子已经没入水中，时逢涨潮，水流湍急，离落水点不远处还有货船驶过，情况危急。救援的黄金时间是4至8分钟，刘朝玉没有多想便跳入冰冷刺骨的江里，这是最快的救人方式。眨眼间，他抓住了不断挣扎的女子，迅速带她游向巡逻艇，将其救上船。

　　“救援就是和死神抢命，容不得半点犹豫。”刘朝玉说。

　　或许是17年的军队生活带给刘朝玉的惯性，每次出警，他仍然觉得自己是个兵，随时准备着冲锋陷阵。在他的带头下，派出所的其他水警，也纷纷开始将跳水作为救人方式之一。

从警11年，刘朝玉前后跳水救人32次。 受访者供图  

　　救人救心 

　　“拼命三郎”兼职“老娘舅” 

　　“救人不是终点，还得‘救心’。”这是刘朝玉一贯秉持的信念。

　　刘朝玉是个细心的人，什么时间、什么地点、救了什么人、被救人是什么身份，许多救援细节他都能准确地说出来。

　　每一次把人从江里救上来，刘朝玉都不急着劝说对方“爱惜生命、别做傻事”云云，而是先聊上一阵闲天，问问对方是哪里人、多大年纪、有什么开心或不开心的事情。他说自己像“老娘舅”，耐心听人家的故事，然后就能把人家轻生的念头“拉回来、踩灭了”。

　　“我还会留下他们的名字和联系方式，常常打电话问问他们近况好不好。”翻着电脑里一页页通讯录，刘朝玉脸上浮现出长辈式的笑容。

　　2013年11月9日凌晨，刘朝玉在钱江四桥上游江心救起一个26岁的姑娘，尽管现场实施了心肺复苏，姑娘还是昏迷不醒。后来，姑娘被送往医院，刘朝玉和同事在抢救室外等了一个通宵，直到家属赶来才回派出所。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抢救，姑娘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。

　　按理说这事到这里就算圆满收场了，可刘朝玉一直放心不下。他又去医院探望了好几趟，陪姑娘聊天，终于问出姑娘是为情所困才做了傻事。“姑娘说，很多话她连家里人都不想告诉，却都告诉了我。”刘朝玉回忆。

　　2016年的一天，一位中年妇女突然跑到派出所，点名要见刘朝玉。原来，这位正是当年被救姑娘的母亲，来给刘朝玉送女儿的喜糖。她告诉刘朝玉，女儿出院后走出了情绪低谷，有了新男友，就快结婚了，这一切都要感谢民警的舍命相救和耐心劝导。

　　“留下被救者的联系方式，保持后续联系，已经成为我们派出所的习惯，”刘朝玉说，“最让我高兴的是，我们救起的轻生者，没有一个再去做傻事。”　

刘朝玉（左一）与同事参与水上救援演练 受访者供图 

　　使命在肩 

　　愿守护钱塘江直至退休 

　　平时没有接警任务，刘朝玉就给所里的巡逻艇做保养，然后驾艇沿江巡逻，上午、下午和晚上各一趟，回到家都是后半夜了。汛期，刘朝玉总是主动要求留在所里值班。多少个日日夜夜，刘朝玉像一只钟摆，重复着几乎一成不变的生活，在宽阔的江面上，巡逻的日子显得有点漫长。

　　“我也很想自己的亲人……”刘朝玉动情地说，“我欠他们的太多太多。”

　　刘朝玉最近一次跳水救人是在2018年9月5日。正赶上大潮，他在湍急的水流中将落水者托起，并奋力游带至快艇边……当时，刘朝玉已经45岁。家人很担心他的身体情况，即使是他自己也有过后怕，“怕跳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。”但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陷入险境，身为警察的使命感，又一次次促使他义无反顾地飞身入水。

　　现在，除了日常的工作，刘朝玉还是全省水上救援教官。除了教学员救生圈、救生杆等器具的使用，他还亲身示范如何跳水救人。他说，自己想教会更多的人，从而去救更多的人。

　　言传身教下，两年前，刘朝玉的儿子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浙江警察学院，未来，小刘之后也会选择做一名警察。

　　10多年来，刘朝玉看着钱塘江两岸日渐繁荣，附近的人员也开始密集起来，来江边散步、纳凉的人也越来越多，这也意味着水上治安工作越来越重要，他肩上的担子日益加重。

　　“立潮头丹心如炽，爱钱江情深似海。”这是刘朝玉的党员承诺，他印在办公桌的名牌上，时刻警醒自己，“我愿一直守护着钱塘江，直到退休……”（浙江在线见习记者 刘苏蒙 记者 吴佳蔚）